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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奶霜裸著背坐在我面前,我隱隱約約看見整顆蛇樹的樣子,我很想清楚的看個究竟,不過眼睛卻是不聽使喚的無法精密對焦在那蛇樹上。我伸出右手的食指,輕輕的沿著那蛇樹的輪廓移動,漸漸地,我隱隱約約看見那些蛇開始鑽動著,開始活潑了起來。

 

 

  那本該是在奶霜背上的蛇樹刺青,突然間,整個立體了起來,有好幾隻蛇沿著我的右手食指逕自爬上了右手,然後繞行過手腕,甚至有好隻蛇已經攀爬到我的手臂,我的右手一下子纏繞著蛇群。

 

 

  蛇群的上半身如麻繩般的束緊著我的右手,不過關於蛇的下半身,卻仍緊緊的嵌在奶霜背上的蛇樹刺青裡頭。

 

 

  我使勁地想把右手抽離蛇群,只是那力道終究徒勞無功,我的手似乎變成了奶霜身體的一部份。我一直死命的抽動著手。

 

 

  「你終於醒了?」奶霜穿著很寬鬆的白色T恤,衣服的長度膝蓋。

 

 

  那纏在我手上的蛇群,原來是一場夢。或許是因為夢裡我死命掙扎著,所以才得以逃出夢境。縱使我醒了,我仍然還感覺的到我心跳持續加速著,右手也很詭異的隱隱作痛。

 

 

  有時我會覺得,夢比真實還要真實,或許是這世界充滿著太多虛幻的事物和道理了。

 

 

  而這場夢發生的地點,是奶霜的房間。

 

 

  原來昨夜我昏倒後,大夥把我抬回沙發上,他們摸了摸我的脈搏還有律動,測了測我的鼻息還有呼吸,大夥花了不到一分鐘的診斷時間,自私的做了個決定,這決定就是「小左只是昏倒並沒有死掉,所以先把小左擱在沙發上休息,大夥繼續狂歡到天明」。

 

 

  這可真是個明智的抉擇,枉顧朋友生命不說,竟然還有心情狂歡,而且還到天明。

 

 

  後來,Johnny醉的霹靂啪啦,又吐的唏哩嘩啦,當然車子也沒辦法開了,大家只好改搭計程車回去。醉倒的Johnny就由肥貓負責送回陽明山上去,而昏倒的我則由奶霜送我回去。

 

 

  奶霜一夜下來不免有幾分醉意,直到計程車司機問奶霜要去哪裡時,她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我的住處。第一時間她做了個決定,那就是把我帶回她的住處,這個決定,讓我在她的床上作了一個關於她的夢,或者說,關於她背上蛇樹的夢。

 

 

  「我睡多久了啊?」我揉了下自己的雙眼,甦醒的眼睛,第一件事總是尋找窗子,然後目測窗簾背後所透露出的亮度,因為那亮度會告訴你時間的線索。

 

 

  已經是下午了,因為那陽光的亮度很溫和。

 

 

  「你睡好久好久了!」奶霜看了看我,然後又離開,走向房間角落的一個小冰箱門前。

 

 

  奶霜的房間裡是個夢幻,粉紅、粉紫、粉藍、粉黃、粉藍……,好像全世界的粉色系,都被這房間所收集著,我想起昨夜的奶霜,活像個在社會打滾多年的人,交際手腕一流,似乎她認識的人很多,而且很雜,我們從進去「Zoo」直到離開,所有的消費都由別人買單,然而所謂的別人,卻都只是奶霜恰巧在那地方遇見的人。

 

 

  我想起校園裡的奶霜,那個喜愛和我鬥嘴、總是和我爭執不休的熱舞社學妹。想起每次在校園裡看到她,她總是一個人,一個人在學校的階梯行走,一個人來參加熱舞社,一個人來上後現代主義課,下課時間也僅僅是找我說話。我很努力的想要想起,她或許曾經和誰一起行走過我眼前的那種影像,不過卻撲了個空。

 

 

  她總是一個人。

 

 

  她的確總是一個人,就連去圖書館也是。也許關於這世界上所謂的一個人的組織很多很多,那種多,是多到會令人忽略掉這事實的存在。如同節慶後滿坑滿谷的垃圾,如同鬧區街道難以數計的招牌,如同網路上琳瑯滿目形形色色的網站。那種多,多到令人習以為常,多到令人可以忽視。

 

 

  校園裡的她,昨夜的她,背上刺著蛇樹的她,以及現在這般夢幻的她,是一個多面體,是一個不同角度下的風景,迷人的教人有些膽怯。

 

 

  「喝口水吧!」要不是看著奶霜手上拿著一瓶礦泉水,這話可能讓我以為她要我喝她的口水(男人通常睡醒後邪念也一同甦醒)。

 

 

  「我到底睡多久了啊?不要說好久好久,我要精確一點的時間。」我接過她手上的礦泉水,裡頭的水僅剩下半瓶。這半瓶水告訴我「奶霜喝了另外半瓶」。所以如果用嘴抵著瓶口喝,那不是正是所謂的間接接吻。

 

 

  「你從凌晨四點左右睡到現在,整整昏睡了十二個小時了。」奶霜走到窗簾邊將窗簾掀開,一道黃昏灑進了這房間,像極了一層溫和的橙色薄紗。

 

 

  我又再度敗於邪念之下。

 

 

  嘴唇抵著瓶口,微妙的感覺經過舌尖、喉嚨,然後似乎湧上心頭,又似乎直灌腦門。昨夜我曾經真真切切的摟著奶霜,然而現在卻感覺好像根本沒發生過。我連想起這事情都還會有愧於心,我停止了去回想昨夜發生的事。

 

 

  「我昨夜跳完舞後就天昏地眩的,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昏過去的。」我解釋著昨晚昏倒前的感覺。

 

 

  「小左,你是不是常暈倒啊?」奶霜若有所指的提問。

 

 

  「怎麼會這麼問?」

 

 

  「因為你昨夜暈倒的姿勢感覺很老練,好像你常常昏倒似的。一個撲,直接往我的方向過來,我可是以半蹲的姿態才能勉強撐住你的身體的重量。」奶霜一邊述說,一邊比手劃腳的。

 

 

  「這是第一次,我以前可從沒昏倒過。可能是第一次喝那麼多酒的關係吧。」這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原因,在還沒想到其他原因之前,它就是原因吧。

 

 

  「我猜也是。一定是酒的關係……。」奶霜若有所思的說著,頻頻點著頭。「難怪你會抱著我。」奶霜這句說的很小聲,似乎想讓我聽見,也似乎不想讓我聽見。

 

 

  抱著?人平時話說錯沒關係,這時說錯話事情就大條了。對我而言,「抱」與「摟」是有差別的,「抱」是充滿主動充滿力量的,而「摟」是比較含蓄比較含情默默的,兩者可不能混為一談。況且事實上昨夜在Zoo只有「摟」沒有「抱」,卻被說成「抱」,感覺上好像還蠻吃虧的。

 

 

  「抱著你?」我稍稍拉高語調,那語調反問的意味濃厚,更是希望奶霜能確定她的言詞,但我卻不敢直說昨夜只是「摟」而不是「抱」。

 

 

  「一定一定一定是酒的關係……。」奶霜好像對著我說,又好似對著她自己說。

 

 

  「昨夜在舞池……。」前一秒我還不敢提及摟奶霜的事,不過下一秒我卻忍不住想解釋。關於人上一秒與下一秒的行為,有時的確一點連結性都沒有。如同前一秒不想要的,下一秒卻懇切追求;前一秒握緊的東西,下一秒卻重重甩開。

 

 

  我這話還沒說完,奶霜突然插了一句。

 

 

  「不是舞池,我是指昨天我們睡在一起的時候。」她極欲釐清舞池與她的床是多麼的不同,也說明了摟和抱的時間點不同。那氣氛有些微的尷尬,我看著她,她看著我,然後,我們同一時間把眼睛移開對方的眼神,她低著頭,我仰著窗的外頭。

 

 

  窗外的陽光比剛剛我醒時還要溫和了,天色漸黑。

 

 

  此刻,我們,都沉默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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