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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臨陣磨槍,不亮也光,這是臨時抱佛腳的一週。

眾所不期待的期中考,終於還是到來了,這種關於什麼期中考、期末考的制度,和每年固定該是什麼時間普渡差不多,此時的主要任務,就是要認認真真的拜神,以求平安順利。

本校的閱覽室,可是座落在山的至高處,但為什麼不建在山下而是山上,依我猜測是因為這高度與神接觸的距離比較近,大家求平安的信息會傳遞的比平地來的快些。這高處設計可是高明,一個擺明是給學生溫習功課的地方,卻又刻意建造在一個似乎遙不可及的位置,理所當然又是種哲學概念。不過這哲學概念太深,大家也沒掛在心上,多數人憑直覺認為學校不鼓勵唸書,所以特地刁難大家,刻意把閱覽室建在如此高處。

閱覽室裡頭冷氣與通風設施配置不佳,悶睡的人常常比清醒的人多。

這些好不容易保持清醒的寥寥數人,可不是說要讀書就可以專心的讀書,閱覽室的旁邊剛好是球場,球場人群的叫囂聲可以說是滔滔不絕於耳,閱覽室的隔音設備雖然是奇差無比,不過那聲音的環繞功能卻是奇佳,比起一組數十萬的環繞音響也毫不遜色。

本校閱覽室綜合以上特色,加上建築者的概念與帶給大家的不便,就連比薩斜塔看到也要再傾斜三度,這閱覽室就差點沒上建築雜誌最有特色的反面教材。

不過建築糟糕歸糟糕,期中考前夕閱覽室照樣是擠的滿滿的,所以說這閱覽室平時雖然沒什麼香火,但逢民心無助徬徨之時,可還是香火鼎盛,不輸大甲鎮南宮迎馬祖的盛況。

已經在這學校混到大三的我,對於閱覽室人滿為患的景觀,雖然可以說是早已見怪不怪,不過偶而經過,看到這集體睡眠的行為,不免還是有所感嘆。一來感嘆這些薪薪學子浪費父母薪水且荒廢光陰,二來感嘆學校明明假藉教育本位從事商業行為,卻忽略掉這閱覽室的商機,何不乾脆對外開放給外頭的失眠人士來使用,說不定還可以商業的更徹底。

我從山上走下來,離開了學校,騎著車直奔學校的鄰居「東吳大學」外雙溪校區。

這學校除了門口的警衛喜歡刁難沒有識別證的機車之外,真是個還不錯的地方。

「同學,沒識別證不能騎車進去。」警衛一手把我攔下,然後一副正氣凜然表情,還不時低頭往我的騎車瞧啊瞧著,好像我是騎贓車似的。

「為什麼要識別證?我上次來也沒有貼識別證,另一個警衛就可以讓我進去,為什麼你不能?」這道理和一個女孩上回給你抱了一次,這回卻又說不能抱了,一樣令人想知道原因。

「哪一個警衛放你進去的,那並不干我的事。規定就是規定,誰都一樣,就算是校長的老爸,我也是不會放人。」我看看這警衛的臉,黑的像是哈林區移民過來的,我再仔細看他的眉宇之間,隱約還刻一個上弦月的印記。我瞧了瞧他的識別證嚇了一跳,這警衛叫「包傾天」。這名字聽起來令我感覺世界末日好像很接近了,我反射性地看了看天空,發覺今天的空氣品質應該不是很好。

「通融一下給個方便,我騎去前面一點就好。」漢子可是能屈能伸,既然說理不行就說情,來硬的不行就來軟的。

「規定就是規定,誰都一樣,就算是校長的老爸,我也是不會放人。」現在是跳針還是怎樣,這警衛大概只會這句台詞,不然就是很恨這學校校長的老爸,但最有可能的是前輩子是鸚鵡還是錄音筆什麼的。

既然遇上了六親不認的青天大人,我想我也認了。我把機車牽到校門口旁邊的停車場找了個缺位擺著,兀自走向東吳的閱覽室。

入侵別人的校園,可是得小心翼翼、步步為營,稍一不慎被別人認出來是外校生,可是會有被輕視的危機。這道理很像目前台灣的外勞處境一樣,同樣雖是人生父母養的,有些人卻硬是要把外勞看矮一截,好像人家外勞都該受到僕人佣人似的對待。不過我最受不了的,還是那種介紹大陸、越南新娘的仲介節目,第一次看到還以為現在連人口販子都合法了,搞的跟東森購物有的比,就差不能刷卡集紅利點數。

為了不被認出是外校生,一進入東吳校園後,我極度仔細地觀察身邊一些來來往往的東吳人,很快的,我就吸收了他們的氣質、調性、嘴臉以及任何可以偽裝成東吳人的元素。這些元素其實是可以研究的,縱使校園是個大環境,即便校園裡包含很多特異的個體,不過處在同一個校園的人,其相異的氣質中,還是會有所共鳴。所以說同類相聚,而不同類的相聚到最後也必然變成同類。正可謂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不是垃圾不成堆。

東吳外雙溪校區的閱覽室空氣暢通、光線充足、連桌椅都感覺比較大。果然外國的月亮比較圓,我心中暗暗打算下次中秋節來這賞月。

我從閱覽室的側門走進去,遠遠地就看見肥貓趴在桌上看書,那桌子好像快斷成兩截。肥貓幫我佔了個位置,我走到他身旁的坐椅,把背包卸下,然後又回頭走出閱覽室。

閱覽室外有個大走廊,我找了個石階坐下,低著頭點起了根菸,想趁著這片刻,計畫一下這次期中考要從哪科先讀起。腦子裡頭空轉著一些科目,那空轉好像在描述我上課的日子,那日子的意象越來越鮮明,無論我決定要從哪一個科目讀起,似乎都得從第一頁翻起,大三開學到現在,我還不清楚我到底學了些什麼。

我對天空吐了口煙,想把腦袋裡那些空轉的科目吐到天上去,我想起前些日子經濟學教授一直罵政府無能,說這台灣經濟景氣是越來越低迷,教育制度是越改越差勁,還面帶他那猥褻訕笑的表情對著全班同學說:「大環境這樣,你們這些大學生畢業也不一定找的到工作。」

教授那話說完,肥貓被點名問問題。肥貓被點到名的命中率很高,我想這和面積大也存在著絕對的關係,像是遠遠地拿顆石頭要砸中腳踏車其實不容易,不過若是砸火車的話,想刻意砸不中都很難。

經濟學教授:「這位同學,你擔不擔心你的未來?」

肥貓:「教授都說大環境這樣,大學生應該是沒有未來了,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。」

這對答證明了經濟學教授對大家的鼓舞果然立即奏效,肥貓回答問題的方向完全被這教授先前的話所引導,肥貓這回答好像被打通任督二脈似的,整個思路都通了,不過天堂不通卻通地府,真不知道台下還有多少無辜的思想受害者。

我心中暗暗OS:「不過是個經濟學教授,講的好像自己置身於大環境外似的。大環境這樣,你們這些教書的,個個都別想脫離關係,只懂得用自己的爛思想去影響學生思想,公器私用,還想搞思想改造,自己恨的東西也要教學生恨,怪沒品的。」

我又往天空吐了口煙。

天空的雲移動的很慢,那種移動很難一下子察覺,非得看天空看個幾分鐘才會發現。這雲的移動好像人的改變,緩慢如靜止,但卻是動態的。

無論大環境怎麼樣,這期中考,書不想讀也得要讀,讀書為PASS,PASS爲畢業,畢業爲文憑,文憑爲出路,這可是我被欺瞞了二十幾年才悟出的道理。我最怕別人用讀書這話題跟我說鬼故事,譬如若有人說「考試是爲了證明自己的實力」或是「考試是對自己的學習成效負責」,這可是會嚇著我的。一來這說法可是比聊齋還聊齋,二來對方肯定不是人。

考試可是要有戰略性計畫的,我評估了一下要如何順地的度過期中考。若要攻將帥,必先滅兵卒,好拿分的科目一定要先拿,可謂有分可拿直須拿,莫待無分眼眶溼。

對我而言,好拿分的科目有幾個特徵,第一個是絕對不要和數字扯上任何關係的,譬如會計、統計、微積分,很難想像1234567890十個阿拉伯數字配上幾個數學符號,竟然可以把一個人打入無間地獄,堪稱史上最殘酷的發明。

第二個是最好不要是英文出題的,雖然我對英文還頗有興趣的,不過除非是考英文,不然二十六個英文字母艱深程度,其實不亞於十個阿拉伯數字,隨英文字母的排列組合創造無數大大小小的單字,英文字母的組合可說是數學排列組合的延伸,我搞不懂關於那經濟、管理為什麼非得用英文考,懂概念卻不懂英文一樣拿不到分。肥貓更慘,他現在連海灘該叫beach還是bitch都搞不大清楚。

第三個特徵就是要剖析教授的上課態度,比如說像上課可以缺席、睡覺、自由進出的這一類科目,通常都很好過。這道理很簡單,因為教授也很好教。

綜合以上三點,我決定挑選一個擁有三點全露的科目!那科目就是後現代主義。

不過一想到這科目,我不禁,很不禁,情不自禁,又想起了奶霜。

自從那次離開奶霜房間後,我在校園沒再遇見過奶霜,奶霜也不知為何好幾次都沒來上後現代主義這門課。

從外頭透過閱覽室的玻璃往內看,我看見肥貓從位置上起身,走出了閱覽室,從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坐在我身旁的石階上。

「最近都聯絡不到Johnny,他明明說只回去台中一個禮拜,也不知道上來台北了沒?手機都一直沒有回應。」肥貓談起了Johnny。

「他不是一直都這樣,常常不開機,搞神秘。」我們都和Johnny同班過,所以已經慢慢習慣他經常性的失蹤了。

「重點是我聽說文化大學這禮拜也是期中考,Johnny若沒去考,會不會又再度面臨被退學的危機?」肥貓有些擔心。

「不過如果Johnny執意不去考試,我們勸他也沒辦法改變什麼?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Johnny。」我知道Johnny若執意去做什麼,他就會很固執而且很自我的去完成,誰都勸不動他的。

「他多多少少會聽我們的勸吧?總不能看他連續兩年都被退學。」肥貓毫不遮掩的表現出他的關心。

「連兩年退學,再連兩年重考,二連霸也沒有什麼不好。人家打麻將就是拚個連莊,當個官員就是拚個連任,況且多讀個幾年書可以增長多一點的見聞,一個科目一年學不來沒關係,多學個幾年就熟透了。這可是培養專才很好的方法,所以重考好像也沒什麼不好。」我這話說的認真,而且發自內心,但就不知道肥貓聽不聽的進去。

「聽你這麼一說,好像還有幾分道理。」肥貓的思想果然很容易受到週遭影響。

「道理?道理自在人心。走,進去閱覽室裡頭吹吹冷氣,外頭挺熱的。」我們起身準備進去閱覽室。

透過閱覽室的玻璃,我看見側門旁有個熟悉的身影。

而那熟悉的身影背後,躲了一叢蛇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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